我们这一生所做的事,有些结果很好,也有些造成各种后遗症。面对不同的结果,我们往往忘了中间的过程。这正好符合一句德国谚语所说的:「结局好,一切都好。」譬如,一件事终于成功了,那么你在过程中所付出的心血不论多大,都会觉得无所谓。反之,如果一个学生苦读三年,而最后没有考上大学,他就会觉得这三年完全浪费了,几乎没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地方。
在学习易经时,我们发现六十四卦有一个大致的特色,就是每一卦到了最上面(也是最后的)一爻时,大都是不好的结果,因为面临未知的变化,总是让人心神不宁。譬如,乾卦上九说:「亢龙有悔。」意即:龙飞得太高,已经有所懊恼。坤卦上六说:「龙战于野,其血玄黄。」意即:龙在郊野争战,牠的血是青黄色的。「亢」表示太高,「野」表示太远,都是到了边陲地带,前无去路,然后不得不继续变化下去。
然而,毕竟还是有些例外。我们稍加搜寻,就发现有两卦是到了最上爻而出现「元吉」的。一是履卦,二是井卦,以下分别加以说明。
首先,旅卦是「天泽履」,天在上而泽在下,完全合乎客观的事实。上下之分如此清楚,它所要表现的是什么呢?「履」的原意是鞋子,引申为穿鞋走路,再推演为:以合宜的方式在人间行走。于是,履卦的〈大象传〉说:「君子以辩上下,定民志。」意即:君子由此领悟,要分辨上下秩序,安定百姓的心意。具体而言,履卦所要象征的是「礼」的规范。孔子说:「不学礼,无以立。」一个人不曾学习礼仪,就没有立身处世的凭借。
人与人相处,长幼尊卑的关系既重要又复杂,所以要以礼仪(包含礼节、礼貌等)来做适当的规范。若是忽略礼仪而一味恭敬,结果可能成为「恭而无礼则劳」,让自己劳累不堪,甚至换来别人的轻侮。有「礼」走遍天下,还可以逢凶化吉。履卦到了圆满结束时,亦即到了最后一爻上九,「视履考祥,其旋元吉」。意思是:审视走过的路,考察吉凶祸福,如此返回最为吉祥。何以这么说?因为一路走来中规中矩,言行皆有分寸。然后,上九要回到重新开始的位置,如果依礼而行,怎么走都是吉祥的,并且是上上大吉。
其次,井卦是「水风井」。风是巽卦,而巽也象征木,于是成为「水木」,亦即「木上有水」;用木桶装水,不是从井中汲水的方式吗?井水是民生必需品,对众人皆有利。井卦〈大象传〉说:「君子以劳民劝相。」意即:君子由此领悟,要慰劳百姓,鼓励助人。古人生活不能没有水井,而水井的维护要靠大家同心协力。井卦描写如何把一口旧井修整为好井的过程。
修井要从底部开始,把污泥淘干净,把裂缝补起来,再将由下而上的井壁砌整齐,然后才能储存甘泉,到了九五已经大功告成,亦即「井冽寒泉,食。」意思是:井中有甘洁清凉的泉水,可以饮用。如此已经达成井的目的了。但是再往上到上六,则说:「井收勿幕,有孚元吉。」意思是:井口收拢而不要加盖,有诚信而最为吉祥。井口比井身小,可以保障安全与清洁;井上不加盖,表示可供大家取用。这无异于有了成果,可以让大家分享福祉。既然如此,大家也都愿意维护这口井,并且彼此之间的感情也将日益亲密了。
从上述两卦,我们学到的心得是:一、不论与任何人相处,都须遵守礼仪规范,如此则人际关系保持稳定而和谐,可长可久直至终局。二、要寻求共同的福祉,凡是对大家有利的事,就要认真做好;并且「井收勿幕」,不必有门户或派系的限制,进而把握共存共荣的理想。若能做到履卦与井卦,则个人可以一生平安,团体可以始终和睦。易经的启迪在今日世界,仍有参考的价值。